7月暑假,我和跃文老师、张战老师相聚于长沙,有幸收到老师的佳作《漫水》《走神》《家山》等。
《漫水》这本书读来,文笔俊逸,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沈从文先生的《边城》。《边城》写的是湘西,《漫水》写的也是湘西的一处偏僻村庄。湘西是沈从文、王跃文两位作家的出生地,无论怎样人到一定年龄总会想起家乡,念及故人,心头萦绕着千丝万缕的情绪,想必这两位作家也是如此。
“村子在田野中央,田野四周远远近近围着山。村前有栋精致的木房子,六封五间的平房,两头拖着偏厦,壁板刷过桐油,远看黑黑的,走近黑里透红。桐油隔几年刷一次,结着薄薄的壳,炸开细纹,有些像琥珀。”漫水里的房子极其雅致,又颇具艺术气息,浸润着湘西建筑的迷人色彩。这样的人家过着像闲云一样的生活,弥漫着最抚慰人心的烟火气。《边城》里有翠翠,《漫水》里有慧娘娘,这两位女主角都让人感到人性的光辉,宛如天然的璞玉,无需雕琢而有朴实动人的美丽。说起慧娘娘,她是村里的接生婆,也是赤脚医生,平时帮人从无怨言,就连别人不敢做的收尸的活儿,她都挺身而出,做得心甘情愿。从接生到妆尸,慧娘娘帮衬着漫水村庄里的人从平平安安地出生到体体面面地离世,无不体现着她对生命的理解与尊重。当慧娘娘离世时,村里人帮着抬棺,一路哭声震天,一路喊着号子,将慧娘娘送上山。抬头望去,山顶飘起了七彩祥云,仿佛火红的飞龙拉着慧娘娘腾云驾雾,慢慢地升上天空。村里人对慧娘娘的尊重和敬重在此刻已经通过“七彩祥云”具象化的,同时借此对乡人“爱出者爱返,福往者福来”的朴素哲学作了一种新的诠释。
《漫水》里还有一位令人难以忘却的人物就是“余公公”。他是个细致人,喜欢在心里琢磨事情。漫水人都不会想的“没用的事”,他总是心比别人多一窍,既会做木匠,也会做瓦匠,还是个心灵手巧的画儿匠,村里人人夸手艺好。他建房子先把门窗和壁板预备好,只要屋架子一立,瓦一盖,就可以一个人不急不慢地做事。这样既节约时间,又省人工成本,十分熨帖。
余公公做事熨帖,自然村里活计少不了他,当然村里人也很敬重他。他对慧娘娘有着一种知己般的怜爱与欣赏。余公公打心眼里记得慧娘娘喜欢吃枞菌,不忘嘱咐强坨做给她吃。枞菌就如虎耳草一般,隐约可见纯洁的怜意。他为慧娘娘着想,惺惺相惜之情状可见一斑。
听慧娘娘说不喜欢栀子花和茉莉花的香气,余公公说:“那你不早讲,早讲我就把它剁了。”慧娘娘忙说:“莫剁莫剁,我不喜欢,人家喜欢。世上的事都依我,那还要得?”
慧娘娘对余公公也颇有一番情意。余公公爱吹笛子。他不爱吹现成的歌,自己爱怎么吹就怎么吹。“吹着吹着,眼睛就闭上了。他就像进了对门的山林,很多的鸟叫,风吹得两耳清凉,溪水流过脚背,鱼虾在脚趾上轻轻地舔。”这个境界,一般人听不懂。可是慧娘娘能听懂,“她听得有味道,手不听话就轻轻拍起来了。”
不过,这两人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,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。这种怜爱与欣赏是高于爱情的,是纯粹的,朴素的。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爱和尊重成就了彼此。爱和欣赏是可以不困于情,不流于俗的,漫水村里的人民身上展现的人性美、人情美也跃然纸上。
《家山》这部作品同样是写湘西的。它主要写了沙湾村的历史变迁和风俗人情,更凝结着跃文老师对故乡的悠悠眷恋。书中人物个个鲜明,刻画精彩。比如女性人物刘桃香,人称“乡约老爷”,一个女人家独自上县公堂替村里打赢了官司;十五六的少女贞一向县长呈文解除缠脚陋习,单纯勇敢稚嫩;童养媳来芳聪慧能干隐忍顺服,让人心生怜爱。在这样一个族群社会里,乡邻都知根知底,一家几代人是什么门风,村里人都有口碑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世世代代繁衍不息,绵延不绝。
家乡如山一般静默无言,却情深意重。千百年来,文人墨客都会写到乡愁,提到故乡,不论是贺知章的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”,李白的“此夜曲中闻折柳,何人不起故园情”,抑或杜甫的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”等都流露着人们对家乡的深情。
家乡这块土地不仅是生命的源头,更是精神的归宿。读了跃文老师的《漫水》《家山》后,我更加明白人与家乡的情感联结,一辈子缠绕左右。
2024年7月于长沙
【作者简介】
梁进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湖南省教科协理事,湖湘阅读推广人,《课堂内外》特约作者。